近日，长三角三省一市在苏州共同签署了《长三角一体化教育协同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21-2023年）》，明确了未来3年教育一体化的重点细则和任务。长三角教育一体化发展，意味着要求同存异，互补发展，正式彼此间的差距，是第一步。
一直以来，江浙两地高教资源的差异都不是密码。浙江只有浙江大学这一所985，加上2017年新入选的三所“双一流”，也不过4所优质高等院校。而江苏则有15所。
同为经济富庶之地，为何江浙的高等教育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两种高教格局
一般而言，教育、医疗等公共事业的发展依赖政府财政投入，在一定程度上，教育发展水平与经济发展同步。
江浙两地经济发展旗鼓相当，也是长三角地区的经济实力担当，但两地高等教育发展却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发展格局：浙江是浙大一家独大，江苏是一超多强。
江苏的高等教育水平在全国都是有名的，一直都有“中国教育看江苏”的美誉。据教育部数据，截止今年6月30日，全国高等学校共计3005所，江苏就有167所，其中，本科院校77所，专科院校90所，江苏高教不仅总量位居全国首位，本科、专科两类院校规模也居全国榜。
南京大学
如果加上中国人民大学苏州校区，以及正在建设中的西北工业大学太仓校区、南京大学苏州校区、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苏州国际校区，独立建制的高校（校区）就有171所。
相比之下，浙江省普通高等学校109所，其中，本科院校60所，专科院校49所，两地高校在总量上就有不少差距。
更大的差异体现在高校质量上，即一流高校的数量。在软科中国高校100强名单中，江苏15个高校入榜，而浙江只有3所高校入榜，分别是浙江大学（排名第3）、宁波大学（75名）、浙江工业大学（81名），且有两所名次靠后。这意味着，浙江省的高等教育资源没有形成合理的梯队，只剩浙江大学“一家独大”来撑起浙江高等教育的局面。
两者不同的高教格局，如何评判其优劣，对于普通人而言，莫过于高校录取率，两种格局对当地学生，似乎都不太友好，即两地“985”、“211”高校录取比例并不高。
先说浙江。因为本地优质高校资源少，浙江籍考生考好学校的成本大，只能靠浙大加大在本地的录取比例实现调和，所以一直以来，浙大在浙江本地录取率不低。
如2020年浙大在浙江省内录取了2726人，约占本科新生人数的43%，且这个比例曾一度达到60%，这也直接拉高了全省985高校的录取比例，2020年，浙江的这一比例为3%，甚至高于江苏，但在全国来看，并无优势。因省内211匮乏，浙江省“211”高校录取比例一直偏低，2018年仅为4.4%，全国31个省份中，排第25位。
浙江大学
而江苏的困局是，尽管拥有15所国家双一流高校，在高考录取率上，这些并没有优势，反而成为其掣肘。2018年，江苏省的985高校录取率曾与河南（1.14%）并列倒数第二，只优于安徽（1.10%）。
造成这种困局的原因是，江苏省高校在本地的招生名额不多，导致其在本地投档的分数线较高。
原因很简单，一般情况下，教育经费依靠地方财政的地方院校，招生会向本地倾斜，而如果是由中央财政支持的部属高校，则需要更多地向全国招生，本地招生名额受限，从而推高高校在当地的投档分数线。
以2020年江苏高考理科投档线为例，南京大学和东南大学在省内的投档最低分为406和404分。超过了其他省份985高校，如武汉大学、南开大学、中山大学等在江苏的投档线。
不同的调整命运
一直以来，高教的分布都和行政资源有着微妙的联系，从现有的重点高校分布来看，大部分都集中在京沪津渝直辖市，或者热点省会城市，如武汉、南京等，而行政级别低的城市，即便GDP强市，也会陷入缺乏优质高等教育资源的尴尬，如无锡、佛山、南通、东莞、泉州等GDP前20强城市，教育资源明显要低于所在省的省会，更别说优质高校了。
但杭州和南京，同为热门省会，即现在俗称的新一线城市，但高校资源悬殊很大，而他们之间的差距源于1952年全国高校的院系调整。
当时，民国时期效仿英式、美式构建综合性大学的高校体系，被改造调整为效仿苏联式的高校体系，院系调整后，全国高校数量从之前的211所下降到1953年的183所，综合性院校明显减少，而独立建制的工科、农林、师范、医药院校的数量大幅增加，私立教育也退出历史舞台。
在这场院系调整浪潮中，江浙高教发展也迎来了分水岭。在调整之前，南京大学拥有文、理、工、农、法、医、师范共7个学院35个系。浙江大学拥有七个学院（文、理、工、农、法、医、师范）。整体差别不大，但是两所大学调整后，拉开了两省高教资源差距。
具体来说，当年，南京大学工学院主体独立为南京工学院，即如今的东南大学，省内的另外一所“985”高校；工学院水利系和兄弟院校组建华东水利学院，如今的河海大学；南京大学师范学院独立为南京师范学院，即当今的南京师范大学等等。
简单来说，如今江苏省内的“211”高校，大部分在此次院系调整中产生，它们大多从原南京大学的相关院系独立或组合而成，换句话说，原南京大学被调整的院系资源大部分都留在了省内。
但浙江大学就没这么幸运了，当时，浙江大学的文、理、工、农、法、医、师范七大学院被拆散，流向复旦大学、厦门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南京大学等18个高校，调整后的浙江大学只保留工学院电机、化工、土木、机械四系，再加上厦门大学电机系、之江大学工学院部分专业，组建成新的浙大。
这意味着，原浙大大部分的院系调整资源，没能留在省内，这为当下浙江的高教资源困境埋下了伏笔。
院系调整的衍生效应是科学家的流动。经过院系调整，原在高校的314名科学家，留本校任教的仅82人，大约有3/4的在校科学家被调离本校。而浙江的在校科学家流失更严重，当时，浙江省总共26位科学家，加上院系调整迁入的1位，仅存5位，降幅全国第一。
加速补短板
自去年12月《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发布以来，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有了新目标，建设成为高端人才、科技创新、优势产业的集聚地是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重要目标之一，这个目标的实现，离不开高等教育对人才的培养。
面对各自在高等教育上的困境和长三角一体化对人才集聚的更高期待，近年来，江浙都在补齐各自短板。
随着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深入，行政资源对高教资源的分布和流动的影响将减弱，未来的影响因素将更多的包括经费、城市综合吸引力等，浙江省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近年来，浙江省发挥财力优势，加大教育经费的投入，努力抓住“双一流”高校建设的机遇，扩大高教资源规模。在省内将5所双非院校，即中国美术学院、宁波大学、浙江工业大学、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和浙江师范大学，列为第一批省重点建设高校，加大财政投入。
如今，各地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少省份高校都面临经费缩减，浙江此举动可见其加强高等教育发展的决心。数据显示，2016至2020年，这五所学校的预算经费，累计增长了约30%，达到111亿。其中，浙工大在2020年的经费达到32.5亿，甚至超过26所教育部直属院校，及北京工业大学等数10所211高校。
功夫不负有心人，2017年，国家首批“双一流”名单公布，中国美术学院、宁波大学入围，至此，浙江有了3所国家“双一流”重点建设高校。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近两年，西部7所“985高校”中，西北工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电子科技大学、兰州大学、四川大学、重庆大学和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都明确有到东部办学的动作。
这次机遇，浙江显然也不想错过。去年1月23日，浙江发布《关于全面实施高等教育强省战略的意见》，这份文件中明确提到，投入巨资引进知名高校来浙江省合作办学，争取引进20所左右国内外著名高校在浙办学。“到2022年，省财政安排50亿元专项资金，主要用于支持各地、各高校引进国内外高水平大学的建设和合作办学。”
无独有偶，江苏省也是两手抓策略。一方面改革高考制度，与全国高考接轨，改变外地学校对江苏考生偏科严重的刻板印象，扫清江苏考生进入985、211高校的隐形障碍。同时，也在引进高端人才方面下足了功夫。
今年3月，江苏省委省政府出台政策，提出用5年时间集聚培养1万名博士后人才，今年9月15日，江苏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集中，为991家博士后站点发布2020-2021年度江苏博士后招收信息，计划投入引才经费高达30亿元，涉及科研经费120亿元。
这些博士站点就包括了全省所有“双一流”高校和中科院在苏科研院所，其中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南京农业大学、苏州大学、江苏大学等5所高校需求人数均在300人以上。
如今，江浙都在奋勇提升各自高教资源的优势，同时，伴随着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深入推动，人流、资金流、信息流也将加速流动，未来，城市的综合吸引力将是考验高教资源格局分布的最大变量，江浙之间的高教格局如何演变，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 | 何欣 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研究员
编辑 | 谭保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