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尊弘|我的小病友

柯尊弘,中国作家协会湖北省分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以本名和紫檀、红孩子等笔名在《汉水》《三月三》《短篇小说》《三峡文学》《山花》《滇池》《金融时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出版小说集《意外事件》,著有中篇小说《醉鹅》和长篇小说《摸着石头过河》。

我的小病友

⊙柯尊弘

2006年7月23日,我因为下鼻甲肥大,住进了市里的一家医院。在做了肝炎、梅毒、艾滋病、肝功、肾功、血常规、血凝以及心电图、胸片等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给我做了双下鼻甲等离子消融术。

我的病房里,有一个小患者,十一二岁,他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但他睡觉时鼻子打鼾严重,导致了呼吸困难。

一年前看医生,医生建议赶紧治疗。医生说,不及时治疗,不排除随时出现危及生命的潜在风险。

今天,他的母亲,带着他,住进了医院,准备做一个手术。

我的这个小病友,不喜欢说话,你跟他说话,他总是喜欢笑,很腼腆地笑。

手术前几天,打消炎针。

他左手打着点滴,右手还拿着课本看。

他的母亲对我们说,她和孩子的爸爸,都在深圳打工,儿子爸爸在建筑工地干,她给人家做家政,钟点工,具体点说,就是给人家做饭,做清洁。

她说,她是前两天才从深圳赶回来的。

儿子放暑假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她,担心儿子的病。

正好她打工的这家主人,利用暑期,带自己的夫人和一对儿女,到美国夏威夷度假,她也就趁空从深圳赶回来,准备给儿子做这个手术。

她虽然是农村的,但穿着干干净净,说话慢声细语,但是很有条理。

这个母亲,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能干,贤惠,吃苦耐劳,明大理。

她的老大,是个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女儿一感冒,就喘不过气。

看着女儿的痛苦,他们两口子干着急,没办法。

没有钱啊。

最后,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让男人留家里,照护一双儿女和家人,种植几亩薄田,她,出去打工挣钱。

先是在珠海,后来到深圳,给人家做饭,附带打扫卫生。

打了两年工,省吃俭用,攒下一万多块钱。

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给女儿做心脏修补手术。

手术,在他们县医院做,很成功。

她说,没给女儿做手术前,她整天提心吊胆,愁眉苦脸,为什么,担心女儿的病啊!

女儿的病治好后,大家都说她像换了一个人,话多了,爱笑了,性格变得开朗起来。

她给我们说,她们村子里,有好几个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长到十七八岁,就死了,怪可怜的。

治好女儿的病后,她让男人也随她一起来到深圳打工。女儿和儿子,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他们要继续挣钱,治儿子的病。

有了钱,趁着这个空档,他们决定,把儿子的手术也做了。

儿子的病,是她们的心病。

男人还在深圳,她一个人回到老家,把儿子带到市里的这家医院,给儿子做手术。

手术前,主治医生过来征求意见,说,你儿子的手术,可以全麻醉,也可以局部麻醉;全麻醉,费用高些,得两三千多块钱,手术过程中病人基本没有什么痛苦;局麻,需一两千多块钱,但病人得忍受一下疼痛。你们考虑一下,是全麻,还是局麻。

母亲转过头,笑着问儿子,是全麻,还是局麻?

儿子几乎没有考虑,就说,局麻,局麻!

医生对他说,是啊,省下一千多块钱,你妈妈能给家里买好多东西呀!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手术前,母亲给儿子买了一斤荔枝,平时儿子想吃,因为太贵,舍不得买。

儿子吃着荔枝,给远在深圳的爸爸打了个电话,说,爸爸,我马上就要手术了,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

小病友是上午八点半进的手术室,十一点半左右,被从手术室推回病房。

是个不小的手术,医生整整做了3个小时。

回到病房,我问他,疼吗?

他腼腆地说,不疼。

可是下午时,因为麻醉药渐渐散去,他开始疼痛起来。他额头直冒汗。

他极力地忍着。

医生来查房,对他说,你这个手术,要多说话。

他听了,腼腆地笑。

护士过来也对他说,小朋友,一定要多说话,否则以后对说话有影响。

他忍着疼,尽力跟我们说话。

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因为他的言语短。说不了几句便没了。

我们说,你给我们读读报纸吧。

他腼腆地笑,艰难地给我们读报纸上的新闻。读着读着,因为痛苦疼痛,眼睛噙满了泪水。

半夜,我因为手术后,头疼,耳朵疼,疼得睡不着,起来小解,发现他床上的被子在抖动,走过去一瞧,看见他因为术后疼痛难忍,正捂着被子,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悄悄地抽泣。

大家都睡着,包括他的母亲。

我的内心禁不住一热,这个小孩,真是太懂事了啊!

为了省下一千多块钱,在疼痛与不疼痛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疼痛。

为了不让母亲心疼,他选择了一个人悄悄的独自承担疼痛和痛苦。

他才十一二岁啊!

我出院的时候,医生给我开了几百块钱的止疼药和消炎药,我留给了他,入院时在医院药房买的未曾使用的脸盆和水桶,还有我住院没有使用完的肥皂和洗衣粉,也都留给了他。

他母亲感激地送我出病房。

我对我的小病友挥了挥手,说,小朋友,再见!

他腼腆地笑,说,叔叔,再,再见!

五六年后的一个晚上,大慨七点钟的样子,我读到了我的这篇小文章,不知为什么,突然情绪失控,禁不住失声痛哭。

妻子在厨房里做饭,排气扇的响声,掩盖了我的哭声。

儿子正在做作业,听到哭声,从他的卧室里跑出来,说,爸爸,你怎么啦,你怎么哭啦?

END

主编:周建春 编审: 胡春 天堂 姿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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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柯尊弘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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