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佳睿
你想要变得强壮吗？
试着把你的儿子放到木筏上，推行2.4英里；
然后在烈日下将他推上自行车，再推行112英里；
这时候，相信狂风和骄阳已经阻挡了大部分人继续前行。
不如以一场马拉松结束旅行？
一样的，每一步都要推着你的儿子。
听起来不可思议，强度有点儿大？
但，你可想到，这些是一位爸爸在长达40年中所坚持做的“小事”。
这几天，媒体上一片悲恸；
大家纷纷发文悼念刚刚离世的著名铁人三项运动员——迪克·霍伊特（Dick Hoyt）。
波士顿市长悼念迪克
铁人三项官网悼念迪克
纽约时报
在迪克前几十年的比赛光阴中，给人留下的精神财富，可不仅仅是“长跑运动员”那么简单。
一切都从他的儿子瑞克（Rick）说起。
1
1962年的1月份，刚过完新年，迪克的儿子瑞克出生了，一家人欢天喜地，迎接这个小生命；
按照迪克的话说，他和妻子“都没意识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医生告诉他们：“不要对这个婴儿抱有希望了，把他放到一边去吧，寄养到一个机构里，因为他今后就是个植物人。”
原来，由于脐带缠绕瑞克的颈部，造成他大脑缺氧，带来了永久性的损害；几个月后，他的症状渐渐明显，直至彻底成为脑瘫儿。
“你们的儿子将不会说话，没有反应，智力低下。”
儿时的瑞克（“铁人赛事Ironman”为霍伊特父子拍摄的纪录片）
面对医生的“死亡判决”，夫妻俩悲痛了一小会儿，但果断决定：不会放弃瑞克，不把他丢弃在医院里；
他们要带他回家，像对待正常孩子一样，抚养他长大。
“当你看着瑞克的眼睛，你有信心，他听懂了你的话。”
夫妻俩商量给瑞克组装一台用头部转动控制的电脑仪器，让他能够和外界交流。
父亲投资，马萨诸塞州塔夫茨大学设计了残疾人交互电脑
其他同龄的孩子牙牙学语，喊“爸爸”“妈妈”；但这一步对瑞克来说，却是破冰一样的启程。
父亲和年幼的瑞克
那天晚上，亲朋好友全挤在Hoyt家中，期待亲耳听见瑞克吐出人生的第一句话。
结果，瑞克说了一句：“加油，棕熊队（波士顿的冰球队）！”
军人出身的迪克，自身有着很强的耐力和信仰；儿子给了他一点点回音，他认为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份礼物；
1997年，15岁的瑞克在电脑上敲下一串字：爸爸，我想参加跑步比赛。
迪克推开门，迎着阳光，推着轮椅上的瑞克奔跑起来。
那是他们父子第一次上路。
“所有人都猜测，我们跑完一段路，或跑到某个犄角旮旯就会停止，中途折回；
然而我们没有，我们跑完了整段赛程。”
少年瑞克和家人的合影（Youtube）
虽然只跑了倒数第二，但迪克很兴奋，他为儿子找到了一个运动项目，两人都可以参加。
“我无法解释这是什么感觉……我可以推着他参加竞赛，也可以跑得很快。”
瑞克也很喜欢，在电脑上敲下一行字：“爸，当我在奔跑时，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残疾人。”
从此，迪克下决心，要陪伴儿子多多跑步；
他为儿子设计了一张张特殊的“运动轮椅”，可以把他固定在前面，安全进行长途赛跑。
1980年，父子俩在波士顿马拉松上
几年之内，他们跑了第一场马拉松，然后是铁人三项，再来是“铁人世界跑步赛事（Ironman）”……
1989年，父子俩完成第一场“铁人Ironman”比赛
成千上万的人目睹了这对传奇父子的生活方式；
加拿大杂志《Triathlon》回忆，1988年，他们在安大略省的铁人三项世锦赛的现场采访，充满敬畏地目睹了这一切：
在湖中，迪克拖拉着小艇上的儿子前行；
随后，推着儿子在陡峭的山坡上奔跑；
然后踩着那辆重型自行车，拉着儿子，完成剩余的比赛。
父亲拖着儿子的小艇游泳前进
那一年，父子俩并未完成比赛；
但十年之后，他们做到了。
37年中，这对父子从未停下共同奔跑的脚步，跑完了72场马拉松比赛，包括32次波士顿马拉松比赛，92场半马，257次铁人三项比赛……
不仅参加专业赛事，业余时间，爸爸也带着瑞克爬雪山，划船，钓鱼，还曾横穿整个美国。
父子俩的骑行
儿子无法自主完成体能活动，他便费尽心思把世界带到他眼前：
钓鱼时，将鱼线绑在儿子的手背上，让他感受到钓钩的乐趣；
滑雪时，把儿子抱到雪橇上；
打棒球场时，帮助儿子挥动球棒；
远足时，背着儿子进行。
随着长大，瑞克的体重越来越沉，父亲就把自己变得更强壮，永远托住儿子。
2008年，父子俩被选入铁人赛事名人堂，
2020年，他们成为美国第一支“推援队（push-assist team）”，进入铁人三项名人堂。
令人惊喜的是，瑞克在受教育方面一点没落下。
在残障人士教育服务匮乏的时代，瑞克母亲的积极游说，让他进入了公立学校，接受标准的教育。
他并顺利从波士顿大学毕业，拿到了“特殊教育”专业的文凭。
一个被医生放弃的孩子，注定在床上躺一辈子的孩子，不仅没有向命运屈服，还走上了一条颇具挑战的路；
充满自信地感受自己的身体，大胆按照自己的想法追求人生；
父母和孩子，生生不息，都很伟大。
2
这期间有个小插曲。
随着父子俩的名字开始见诸报端，火了起来后，迪克的母亲却和他的父亲产生了矛盾，在教育观点上无法认同，结束了三十多年的婚姻。
他的妈妈朱迪·莱顿（Judy Leighton）认为，丈夫这种做法太张扬，是在“利用儿子的缺陷博得眼球，对瑞克的成长不利”。
迪克反而觉得，“是儿子在带着我跑，不是我带着他跑。”
其实，迪克本来不是运动员，因为儿子喜欢奔跑，向他提出要求，他37岁才开始练习跑步；
而他本身体质并不好，第一场比赛跑得很吃力；通过锻炼，才渐渐炼成了好身体。
“一开始，我也并没想过要坚持跑下去，只是对比赛项目产生了好奇；那么多人在奔跑，骑行，游泳，划船……”
而试过之后，迪克深深爱上了体育，爱上了冲破终点线的那一刻。
在迪克的马拉松生涯里，没有儿子参与，自己独自跑完的，只有一场。
2018年，父子在波士顿马拉松的新闻发布会上
1986年，他对《洛杉矶时报》说：“没有他，我就不想做这些。”
“为了儿子，没有什么事情我做不到。”
瑞克表示，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父亲角色互换，父亲坐在小车里，他推着他跑一场。
父子俩几十年如一日的故事，感动了许多人；
人们送来问候；
大家自发地加入了“霍伊特团队”中，成为他们的支持者；
本来只有父子二人的小世界，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家庭，并且成立了“霍伊特基金会”；
2013年，一尊父子俩的铜像被放置在波士顿马拉松的起跑线附近；
波士顿忘不了这对父子，想永远留下他们的精神。
父子俩在铜像前接受采访
2014年，52岁的瑞克和73岁的父亲跑完了相伴的最后一场波士顿马拉松。
2021年3月17日，80岁的传奇爸爸迪克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相信他在梦中，依然在奔跑的路上；
只有脚下的路，和儿子的笑脸，永不变。
3
迪克的父爱广泛流传，让全球无数家长得到了激励；
来自浙江的爸爸罗书坚，是一位快递员；
他的儿子和瑞克情况一样，出生时遭遇严重休克，导致脑瘫；
为了让儿子看看世界，从2015年起，他推着他参加全国各地的马拉松。
“我也要像迪克那样，带着儿子到处看看；他从小就喜欢看人跑步，我就带他跑步；他特别喜欢熊猫，我就带他来成都……”
图源：红星新闻
罗书坚说，每当看到其他孩子活蹦乱跳的模样，他就感觉一阵阵揪心：自己的孩子永远也享受不到那样的童年和人生。
但他想通过自己的行动，改善儿子小柏的生活，也让大众走出对脑瘫儿的刻板印象。
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很有限，但他决定陪儿子跑下去，直到跑不动为止。
4
父母和孩子一起经历万物万事，双方共同成长；
这份纯粹的、无条件的爱和付出，让彼此的生命相得益彰。
你我是家人，也只是过路人；无法陪伴一辈子，也无法为对方留下最珍贵的东西，但起码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能成全对方活成最想要的那个样子。
这就是亲情妙不可言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