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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另一半
围绕子宫的斗争——降低分娩死亡率
分娩死亡率是一个令人心碎、悲哀的数据，因为它意味着一个女性的去世，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失去母亲。降低分娩死亡率，不仅能挽救产妇的生命，也能挽救她们家人和朋友的幸福，可以说是意义重大。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2020年，每2分钟就有一名女性因怀孕或分娩而死亡，近95%发生在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国家卫健委公布的，2021年我国孕产妇死亡率已下降到16.1/10万。
事实上，对于我们和生活在高收入国家的女性来说，因为怀孕或分娩而死亡的概率已经降低很多了，但仍不为0。这些改变建立在医学、经济的发展，女性地位的提高，以及由此带来的观念变化的基础上。
来源：pexels
分娩是禁忌的蒙昧时代
在现代医学诞生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将女性生产当作禁忌、污秽来看待，所以在这样凶险的时刻，分娩的女性不仅得不到正确、合适的帮助，还会被采取一些“保护措施”。而这些“保护措施”，往往只是让分娩更加危险。
古代的产图，就是起这样“保护”作用的东西。产图包含了古代阴阳五行和巫术等思想，是一个指导产妇生产的规范。人们认为，产妇必须按照产图所规定的方位生产，还要顺应四时、五行的禁忌。
来源：《荒诞医学史》
如果产妇难产，那说明她犯了某些禁忌，或者她的身体不洁。如果产妇死亡，那更是会给家庭带来灾难。就连产血，都是需要避讳的。
而且与我们在影视剧中看到的不同，古代的很长一段时间，女子是不能在家中生产的，而是要去道路旁临时搭建的草棚。在草棚里，女子也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蹲在地上。产婆会从后面托住孕妇的腰，孕妇只有在分娩不顺利的时候，才会躺在地上或者床上。其它地区的女性，也会蹲着生产。有文献记载埃及的孕妇也是蹲着生产的。欧洲的产婆则会准备一个“呻吟椅”（groaning chair），供产妇蹲在上面。
那时候，人们总是将生产不顺利看作是女性自己的责任，将生产中要经历的痛苦，当作是女性被惩罚的证明。在都铎时代的英国，人们认为难产是恶魔作祟，或是产妇触犯了禁忌。分娩被认为是一种污染，所以女性产后不能看天，不能看地，甚至不能看别人的眼睛，要蒙上面纱，前往教堂举行仪式，才能重回洁净的状态。
那时候的女性生育时间早，生育次数也多。她们不仅要面临单次生产的高死亡率，还要因为多次分娩而反复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来源：《烽火佳人》
女性健康被置于次级的医疗发展时代
随着医学的逐渐发展，欧洲女性可以在更加舒适、干净、健康的环境生产，也能得到适当的营养，但她们仍然大量地死于产床上。女权主义思想重要的来源人之一，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就是因为产褥热而去世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却是医生。
起初，负责接生的只有女性助产士，因为分娩的时候有男人在，被认为是不合适的。仅有极少数的外科医生，会研究帮助孕妇生产的技术，因为医生也都是男人。不过慢慢地，人们发现，分娩是一项有利可图的事业，所以到了17世纪，男性也开始从事助产士一职，并服务于上层社会。男性的加入让分娩多了一项道具——遮羞毯，以避免冒犯。
解剖学流行之后，医生开始对妊娠子宫结构进行研究，男性医生开始正式进入分娩行业，但这份职业被看作是低下的，地位相当于工匠，大多数的医学院都没有开设相关课程。这也就导致了，这些医生在入行之前没有经过培训，也没有分娩经验。
但是他们说服了人们分娩是疾病，很快就抢占了助产士的市场，逐渐变得专业化并提出很多新的治疗方法，如钩出婴儿、敲碎婴儿头骨、折断孕妇耻骨、剖腹等。这些方法本意是为了挽救难产的孕妇，却不时会造成婴儿死亡，也让这些孕妇死于失血或感染。
不过，随着医学的进步，手术技术也得到不断提升，但术后的感染依然是致命的。转机来自于一名叫伊格纳兹·塞麦尔维斯（Ignác Semmelweis）的医生。
塞麦尔维斯
19世纪中叶的维也纳，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妇产医院。维也纳妇产医院有两个诊区，第一诊区由医生和护士照护，而第二诊区由助产士照护。但令人意外的是，由医生和护士照护的第一诊区，产妇感染产褥热的机率要远远大于第二诊区。塞麦尔维斯对这个现象产生了好奇，他想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第一诊区更高的感染率。
通过观察，他发现，第一诊区的医生会对死于产褥热的孕妇进行尸检，但是他们并没有穿着干净的白大褂，也没有洗手，就直接接触了尚未感染的孕妇。而第二诊区的助产士不会进行尸检，反而客观上减少了感染的人数。由此，人们才知道，产褥热是传染性的，恰恰是医生传播了它。随后，他坚持让自己的学生消毒双手后再去产房，两个诊区的感染率不再有巨大差别。
同样在19世纪取得突破的，是缓解疼痛的麻醉剂。早期，麻醉剂被认为可以让泼妇变温柔，是用来帮助家有悍妇的男人的。产妇对麻醉剂很排斥，因为当时的宗教认为，分娩的痛苦，是上帝在惩罚女人的性行为。但也有人支持使用麻醉剂，认为如果有罪，只惩罚女人是不公平的，男人并没有被惩罚。维多利亚女王在分娩时使用麻醉剂，鼓舞了女人们。很快，一些受过教育的欧洲和美国女性开始强烈地要求医生使用麻醉剂。
来源：pexels
这场子宫之战我们仍在继续
生活在今天的我们不难看出，越是高收入的地方，孕产妇的死亡率就越低。除了收入外，医疗保健的完备程度和产妇是否能得到合适的营养，都有很大的影响。
其实在翻找数据前，我一直都觉得，在现代医学的支持下，生孩子已经很安全了。但很可惜的是，死亡率的确下降了，但仍不为0。我们需要让人们知道而不是隐瞒这一事实，无论是对产妇自己，还是对她们的家人。因为这样有助于家庭提升对产妇健康的关注，没准就可以挽救两个人的生命。
回顾这场子宫之战，我们可以发现，明明战斗在最前线的产妇，却成了里面最被动的。当人们对生产不了解，怀有恐惧时，生产就变成了禁忌、污秽的，产妇要躲在路边生。当分娩可以赚钱时，医生又站出来，说服人们分娩是一种疾病，跟助产士抢夺市场。这也说明了，如果女性不能拥有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利，她将会被置于何种境地。
来源：pexels
在整理这些资料时，我一次又一次地被过去女性的苦难所惊讶，而让我最为印象深刻的，还是医生使用麻醉剂的最大动力，来自于女性自己的强烈要求。在此之前，女性所经历的痛苦，要么被视为惩罚，要么被视为母性的伟大。她们的痛苦，从来都没有被认真对待。假如因为生产疼痛的是男人，这个故事还会是这样的吗？
包容有利于每一个人。
文字 | 空小妖儿